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神奇魔術龍

寶寶睡前故事 2023-04-18 10:22:02

睡前故事神奇魔術龍

“神龍見首不見尾”,這句話將“龍”的神秘、珍貴跟出沒無常形容的真是唯妙唯肖。

龍,本來是一種想像傳說中的珍獸,誰也沒有親眼看過,但是它卻成為中華民族的精神象征。我們不是自稱為“龍的傳人”嗎?見,“龍”在中國人的心目前占著多么奇特的地位。龍不但是祥瑞的征兆,而且還是有靈性的神物,對于這種珍獸,我想傳說將更加傳奇吧?

貪玩的后果

從前有條白龍,它非常貪玩,由于龍身太長,在水中嬉戲并不過癮,于是它就常常變成魚,潛入水中,在水里優閑地游來游去。

這一天,白龍又化身為一條魚,跳入河中,在水里優游嬉耍著。恰巧來了一個漁夫,看到這條與眾不同的魚,就連忙拿起箭,向它射去??墒羌h稍微偏了一點,只射中魚(白龍)的眼睛。

“哎呀!真是可惜啊!要是射中了這條魚,一定能賣一個好價錢的。”漁夫惋惜著,就到別處去捕魚了。

白龍被射中眼睛后,不禁勃然大怒,它忍著箭傷躍升上天,找玉帝告狀去了。

“啟稟玉帝,我今天變成一條魚到凡間的河流中去嬉戲。不料卻被一名魯莽的漁夫射中左眼,從今以后我就成了獨眼龍,這有損龍顏。求玉帝責罰那可惡的漁夫。”

玉帝心平氣和地聽完了白龍的敘述后,反而責備白龍說:“射魚本來就是漁夫應當做的事,有什么好責罰的?是你自己要自貶身分,化龍為魚,才會招致這無妄之災,怎么能怨恨別人呢?”

白龍聽了,雖然內心仍然非常生氣,但是玉帝既然如此裁決,它也不敢違抗玉帝的命令,私自去報仇,只好自認倒楣了。

皇帝乘龍升天

遠古時代,黃帝是一位非常賢明的君王,他曾經為了民族的生存,打敗了入侵者蚩尤。在黃帝的時代也是古史上的大發明期,舟車、歷法、算術、音樂等,都是在這個時代發明的。

黃帝的晚年,發明了鼎。當第一個鼎被鑄造出來時,天上突然飛下來一條龍,那條龍有著威武的眼睛和長長的、閃著銀光的龍須,整個龍身透著金光,降臨時好像帶來萬匹的金鍛,籠罩了整個天空。

黃帝和臣子們都大吃一驚,那只龍慢慢靠近黃帝,眼神變得十分溫和,忽然開口對黃帝說:“天帝非常高興看到你促使中國文明又向前邁進了一步,所以特地派遣我來帶你升天去覲見天帝。”

黃帝一聽,點了點頭,就跨上龍背,并且對群臣說:“天帝要召見我了,你們多保重,再會了。”

“請讓我們追隨您去吧!”大臣們說完,就一涌而上,希望爬上龍背,隨黃帝一起走??墒悄侵积垍s扭動身軀,把那些人都摔了下來。

金龍戴著黃帝快速飛上天空,一下子就消失在云霧中了。群臣沒有辦法,只好眼睜睜的看著黃帝升天而去。

一位大臣看著天空,若有所思地說著:“并不是每個人都上得去的啊!只有像黃帝那樣偉大的人,才有資格呢!”

后來的人為了紀念這位帝王,就把黃帝升天的地方叫做“鼎湖”。

愛情故事愛新覺羅·啟迪 神奇之旅帶回來神奇愛人

啟笛是滿清皇族后裔,名符其實的“皇族格格”。不過,由于啟笛締結了一段跨國婚姻,她不得不跟隨著丈夫魏得可在全世界搬家,每一次搬遷,兩人都帶著大大小小的行囊。如今,每件行囊上都貼著花花綠綠、來自世界各地的標簽,那是兩人矢志不渝的愛情見證……

牽手“格格”,行囊羞澀去遠行

1996年,啟笛與劉歡演唱的《亞洲雄風》英文版風靡世界,同時,她還演唱了亞洲冬季運動會的主題歌《亞細亞走向輝煌》,并為多部熱播電影劇演唱了主題曲。事業雖然進入高峰,但家庭觀念很重的啟笛,心里更加憧憬未來的愛情。

一天下午,啟笛在北京后海的一家酒吧里喝茶,并與幾個同事商量著下一步的演出事宜。這時,一位長著褐色頭發,藍色眼睛的外國青年湊了過來,手里拿著酒杯,“企圖”與啟笛聊天,他還主動介紹自己來自英國,名叫“安德魯”,還有一個中文名字“魏得可”。啟笛不滿地白了對方一眼,心想,這個人怎么這么煩人吶,沒看見自己有事嗎?

但那個外國青年毫不介意,反而笑嘻嘻地遞給啟笛一張名片,啟笛接過來一看,只見上面寫的竟然是“長安俱樂部總經理”。這一下啟笛更不滿意了,“長安俱樂部總經理”她是有所耳聞的,該俱樂部是著名的商務性國際私人會所,僅入會費就要近萬美元,是當時中國頂級的會員制俱樂部。然而,這個“魏得可”完全就是一副青澀留學生的面孔,怎么拿了這樣的一張名片來哄自己!擔心遇到了騙子,她連忙借故離開了。

巧合的是,第二天晚上,兩人再次于這所酒吧相遇,這次的魏得可“機靈”了許多,他通過店主的介紹,與啟笛正式認識,啟笛得知魏得可所言不虛。而魏得可也驚訝地得知,這位美麗的女歌星竟然是努爾哈赤的第十三代嫡孫女!

那天晚上,兩個人邊喝邊聊,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午夜12點。因為第二天還要演出,啟笛向魏得可告辭后回家休息。在她剛剛邁入家門時,魏得可的電話就打來了:“到家了嗎?真想再和你喝一杯?。 眴⒌岩宦牐睦锷鸩豢?,她果決地回答道:“對不起,我得休息了。”說完后立即關閉了電話。

啟笛冷冷的口氣,讓魏得可這個英國紳士清醒了不少,他馬上意識到自己有點失態了,這電話打得不合時宜又太過隨意。不過,他反倒覺得啟笛很有原則,不輕浮,是個難得的好女孩。

此后的一段日子,只要有機會與啟笛在酒吧相遇,他的目光就忍不住隨著啟笛而轉動,這個女孩的純真、坦誠、透明和直爽,總讓魏得可感覺沐浴在溫暖的陽光里,心里是那么舒服和輕松……

有一段時間,啟笛因為演出太忙沒來酒吧,魏得可的相思開始瘋漲,而這種相思更讓他認定啟笛就是他想牽手一生的人。他一天發十多條短信給啟笛,他在短信里坦陳:“從遇到你的那一刻起,我便感覺陽光照進了心里,那是我一直想追求的世界!”深情的表白讓啟笛忍不住心旌蕩漾。

可是,當啟笛將感情的事情告訴媽媽時,媽媽一聽就急了:“我不同意你們戀愛?!眴⒌褮v數魏得可的種種優點,說他如何如何優秀,可媽媽卻不為所動,她語重心長地對啟笛說:“孩子,你們的文化背景不同,成長經歷也不一樣,將來在一起不會和諧。要是你今后過得不好,媽媽還有什么幸福可言?”

啟笛將媽媽的意見原原本本地告訴了魏得可,魏得可疑惑不解:“戀愛是我們兩個人的事情,和你的媽媽有什么關系?”啟笛卻輕輕地搖了搖頭:“在中國,一個男人與女孩談戀愛,他不僅僅是在和女孩一個人談,而是在與女孩一家人談,與她的所有社會關系談。”魏得可激動地拉著啟笛的手:“你是我女朋友,你要幫我渡過難關?!?/p>

在啟笛的要求下,啟笛的父母邀請魏得可來家里吃飯,可氣的是,那天的魏得可竟足足地遲到了一個小時。進門之后,魏得可的第一件事就是向兩位老人道歉:“真是不好意思,我工作上太忙,實在是走不開?!睕]想到,魏得可的舉動反而讓啟笛的媽媽贊不絕口:“如今能找到對工作極其負責的年輕人,太不容易了,這孩子好!”看到魏得可“歪打正著”,啟笛一顆忐忑不安的心這才放了下來。

1997年底,因為工作的需要,魏得可需要到泰國曼谷去工作。魏得可大膽地對啟笛說:“你干脆跟我走吧?!眱扇苏J識才一年多,就要跟著他到異國他鄉,啟笛拿不定主意了,看出她十分猶豫,魏得可便找到啟笛的父母,想先做通他們的工作。魏得可誠摯地說道:“我覺得自己肩上的擔子很重,我會努力對她好,不讓她受一點兒委屈的!”媽媽問他:“這些我知道,不過,她要是在國外生活不習慣怎么辦?”魏得可歪著頭想了一想說:“要是不習慣,我再把她送回來!”看到魏得可這么實在可愛,媽媽撲哧一笑,點頭同意了……

去曼谷的頭一天,兩人連夜收拾著行囊,由于只是一些普通的生活用具,兩人只收拾了四個小箱子,只有100斤左右,面對有些“羞澀”的行囊,啟笛對魏得可說:“這些東西到曼谷生活,能夠用嗎?”魏得可卻說:“沒有關系,白手起家的生活,過得會更有情趣!”

天涯儷影,行囊“縮水”愛在遞增

來到曼谷后的第一天,魏得可便領著她來到著名的“翡翠街”,一家家珠寶店,看得啟笛不忍挪步。魏得可說:“我真不懂你們女人為什么都喜歡這些石頭,這些東西太貴了。”可是到了賓館后,魏得可卻拿出了一枚精美的翡翠戒指送給她,啟笛驚喜地流下了眼淚:“我最喜歡的就是這一款,原來你剛才是在騙我!”魏得可笑了:“啟笛,這可是訂婚戒指哦!”啟笛擂了他一拳:“小氣鬼,想占便宜,我可是皇族的‘格格’,哪能隨便就成為魏太太!”魏得可幽默地說道:“英國是斯諾克運動的發源地,英國人最擅長打僵持球,總有一天你會嫁給我的!”就這樣,在魏得可的“軟磨硬泡”之下,兩人很快訂婚了。

生活故事魔術

魔術

一個秋雨漸微的夜晚。一輛人力車拉著我,在大森一帶的陡坡間,幾度爬上爬下,終于停在一處翠竹環繞的小洋房前。大門很窄,灰漆已漸剝落,借著車夫打的提燈光,見釘在門上的瓷門牌上,用日文寫著:印度人馬蒂拉姆·米斯拉。

米斯拉生于加爾各答,師從一位著名的婆羅門,學得一套秘訣,年紀輕輕即已成為魔術大師。

“晚上好,下著雨,還難為您來寒舍,不勝歡迎。”

“哪里哪里,只要能得見閣下的魔術,這點雨,何足道哉?!?/p>

寒暄過后,我開口問道:

“供您驅使的那個精靈,好像是叫‘金’吧,那么等會兒我要見識的魔術,也是借助‘金’的力量嗎?”

米斯拉微微地笑了笑。

“認為有‘金’這類精靈存在,是數百年前的想法,也可以說是天方夜譚時代的神話。我師從哈?!じ蕦W到的魔術,您如想學,也不難掌握。其實,不外乎是…種進步了的催眠術而已。您看,手只要這么一比劃就行了?!?/p>

米斯拉舉起手,在我眼前比劃了兩三次,然后把手放在桌上,竟然摘起一朵繡在桌布邊上的紅花。我大吃一驚,不由得把椅子挪近些,仔細端詳那朵花,果然不錯,直到方才,那花還是桌布上圖案中的一朵。米斯拉將花送到我鼻前,我甚至嗅到一股似麝香之類的濃重氣味。這委實太不可思議了,令我驚嘆不已。米斯拉依然微微笑著,信手把花又放回桌布上。不用說,花一落到桌布上,又還原為原先繡成的圖案,別說摘下來,就連一片花瓣也休想讓它動一動。

“怎么樣,很簡單吧?騙騙小孩子的玩意兒罷了。如有興趣,就再請您看點別的。”

米斯拉回過頭去,望了一眼靠墻的書架,接著,把手伸向書架,像喚人那樣,動了動手指,于是,書架上的書,一冊一冊地動起來,自動飛到桌子上。而且那飛法,像夏日黃昏中飛來飛去的蝙蝠,展開兩側書皮,在空中翩翩飛舞。我嘴里銜著雪茄,罘呆地看著。微暗的油燈光里,一本本書任意飛翔,然后井然有序地在桌上堆成金字塔形??墒?,等到書架上的書一本不留全部飛過來后,先飛來的那一本立即動起來,又依次飛回書架上。

而最有趣的是,其中一本薄薄的平裝書,也像展開翅膀一樣展開書皮,輕飄飄地騰向空中,在桌上飛過一圈后,忽然書頁沙沙作響,一頭栽到我腿上。我不知怎么回事,拿起來一看,是新出的一本法國小說,記得一周前剛借給米斯拉的。

“承情借我看了這么久,多謝?!?/p>

米斯拉仍然含笑,向我道謝。當然,此時大部分的書,都已從桌上飛回了書架。我恍如大夢初醒。

“您變魔術的本領,雖說早有耳聞,卻實在沒料到會這么神奇。您方才說,像我這樣的人,要學也能學會,該不是戲言吧?!?/p>

“當然能學會。無論誰,不費吹灰之力都能學會。但唯有一點……”米斯拉話說一半,兩眼緊緊盯著我,用一種不同以往的認真口吻說,“唯有一點,有私欲的人是學不了的。想學哈桑·甘的魔術,首先要去除一切欲望,您辦得到嗎?”

“我想能辦到?!?/p>

我因米斯拉肯教我魔術,十分高興,連連向他道謝??擅姿估瓕Υ瞬⒉辉谝?,平靜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。

“阿婆,阿婆,今晚客人要留宿,請準備一下床鋪。”

我師從米斯拉學魔術,已一月有余。也是一個秋雨瀟瀟的夜晚,在銀座某俱樂部的一間屋內,我和五六個朋友,圍坐在火爐前,興致勃勃地閑談。

一位朋友把尚未吸完的雪茄丟進火爐,轉向我說:

“聽說你近來在學魔術,今晚給我們當場變個看看,如何?”

“當然可以。”

我把頭靠在椅背上,儼然一副魔術大師的派頭,自命不凡地回答。

說著,我卷起袖子,從爐火里隨便撈起一塊熾熱的炭火,放在手掌上。這點小把戲,或許已經把圍在我身邊的朋友嚇壞了。我慢慢把掌心上的炭火在所有人面前挨個展示一番,接著,猛地拋同拼花地板,炭火激散開來。剎那間,地板上驟然響起一種不同的雨聲,蓋過了窗外的淅瀝聲。那通紅的炭火,在離開我掌心的同時,變成無數光彩奪目的金幣,雨點似的灑向地板。

幾個朋友都茫茫然如在夢中,竟忘了喝彩。

“就先獻丑來這么兩下吧?!?/p>

我面露得意之色,慢條斯理地坐回椅子上。

“這些,全是真的金幣嗎?”

“地地道道的真金幣。不信,可撿起來看看?!?/p>

一位朋友小心翼翼地從地板上撿起一枚金幣,察看起來。

“一點不錯,是真金幣哩。喂,茶房,拿掃帚和簸箕來,把這些金幣掃成一堆?!?/p>

幾個朋友圍著桌子,你一言我一語,對我的魔術贊不絕口。

“不管怎么說,你學的這手魔術可真了不起呀。頃刻之間,黑煤就變成金幣了?!?/p>

“這樣下去,不用一個星期,你就足可同巖崎、三井分庭抗禮,成為百萬富翁了?!蔽乙琅f靠在椅子上,悠然地口吐煙圈,開口道:

“哪兒的話。我這手魔術,一旦利欲熏心,就不靈驗了。所以,盡管是堆金幣,諸位既然看過,我就該馬上把它拋回原來的火爐里去。”

幾個朋友一聽,便合力反對起來。說:把這么大一堆錢,還原為煤火,豈不可惜。但是,我和米斯拉有約在先,便固執地和朋友們爭執起來,非要把金幣拋回火爐里不可。這時,一位素以狡猾著稱的朋友不屑地訕笑起來。

“不妨用這堆金幣作個賠本,咱們來玩紙牌。要是你贏了,這堆金幣隨你的便,變成煤火也好,別的也好,愛怎么處理就怎么處理。一旦我們贏了,這堆金幣就得乖乖兒地歸我們。”

我被逼得左右為難,萬般無奈之下,我和朋友們勉強玩了陣紙牌。但不知怎么回事,我平時玩牌一向手氣不佳,唯獨那天晚上,卻大贏特贏,令人難以置信。而且,更奇怪的是,開頭我并無興致,漸漸覺得有意思起來.沒過十分鐘工夫,就忘乎所以,竟玩得著了迷。

他們幾個原打算把我那堆金幣一分不留地瓜分個精光,才故意安排一場牌局,可如今這么來,一個個簡直都急得變了臉,不顧一切,也要爭個輸贏。方才那位詭計多端的朋友,像瘋子樣,氣勢洶洶地把牌伸到我面前,嚷道:

“來吧,抽一張。我拿全部財產做賭注,地產、房產、馬匹、汽車,同你賭一把。而你,除了那些金幣,還要加上贏的那些,統統都押上!”

剎那間,心中的私欲抬頭了。這次要是不走運,不但桌上堆積如山的金幣,甚至連我好不容易贏到手的錢,最后都得叫這幾個對家悉數掠走。但是,這一把倘若能贏,對方的全部財產,轉手便統統歸我所有。在這千鈞一發之際,如不將魔術借來一用,那苦學魔術還有什么意思!這樣一想,我迫不及待,暗中使了一下魔術,以決一死戰的氣勢說:

“好吧。你先請?!?/p>

“九點?!?/p>

“老K!”

我得勝而驕,大叫一聲,把抽出的牌,送到臉色發青的對方面前。然而,奇怪的是,牌上的老K像是附了魂,抬起戴冠的頭,忽然從牌里探出身子,拿著寶劍,彬彬有禮地咧開嘴,露出疹人的微笑,用一種仿佛耳熟的聲音說:

“阿婆,阿婆,客人要走了,不必準備床鋪了。”

話音一落,不知怎么搞的,連窗外的雨,都驟然變成大森竹林間那凄涼的瀟瀟細雨了。

猛然間我清醒過來,環視一下四周,發覺自己依舊與米斯拉相對而坐,他沐浴在煤油燈微暗的光亮之下,臉上露著宛如紙牌上老K一樣的微笑。

再看夾在指間的雪茄,長長的煙灰仍未掉落。我終于恍然,所謂一個月之后,只不過是兩三分鐘內的一場幻夢。但這短暫的兩三分鐘里,無論是我,還是米斯拉,都已清清楚楚地明白,我這個人,已沒有資格學哈?!じ实哪g了。我羞愧地低下了頭,有好一陣兒開不得口。

“要想學我的魔術,首先就要舍棄一切欲望。這點修為,看來你還差著點兒?!?/p>

米斯拉露出遺憾的目光,胳膊支在四周繡著紅花圖案的桌布上,平心靜氣地勸導著我。

生活故事魔術大師

一宗連環失竊案轟動全城,揭開重重迷霧后,真相卻是……

1.連環失竊

牛大山十幾歲起就跟著著名魔術大師馬飛學藝,他聰明又勤奮,沒幾年工夫,魔術手法就練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。

徒弟有出息,師傅自然喜歡,不久,馬飛大師便將自己的愛女馬燕許配給了牛大山。

經過多年闖蕩,中年的牛大山事業日益風光,他成立起了自己的魔術團,手下收了二十多名弟子。也就在這時,傳出了他和小他二十多歲的女弟子王小鳳的桃色新聞。

這王小鳳,身手敏捷,人也漂亮。桃色新聞是真是假無人知曉,不過牛大山本來就很少回家,這下就更不回去了。

這天,牛大山的魔術團在一個城市演出,當他帶領弟子們在雷鳴般的掌聲中頻頻謝幕時,臺下突然響起了一陣陣尖叫聲:有的叫手機沒了,有的喊錢包丟了,其中更有一位慕名前來看演出的外商,他丟的是一只價值幾萬元的勞力士手表。

盜竊案牽連重大,立刻引起了各方的關注。盜竊案偵破專家楊標親自帶隊,立即對演出現場進行了搜索,但沒發現任何有價值的線索。

然而,就在當晚演出時,又發生了涉及人數更多的失竊案。接二連三出狀況,牛大山早沒了演出的心情,但為了配合警方破案,只能堅持下去。

經過幾天的調查,終于,有個可疑的小販落入了警方的視線。這個小販,每場都提個大籃子販賣飲料和零食,他會不會是作案嫌疑人?

在警方的要求下,牛大山決定半價酬賓,再加演一場。這次,警方在觀眾中安插了多名便衣,連守門的保安,也是警察裝扮的。

演出開始后,那小販果真提著大籃子來了,十多雙眼睛死死地盯著他,可是他只是正常地在賣東西,規規矩矩的,并不見絲毫異常。

一個便衣故意把自己的手機放在小偷最容易得手的褲袋里,然后叫來小販買了一瓶可樂,還故意拿出一張百元大鈔。那小販摸出身上的零錢,一五一十地找了錢,沒有一點引人懷疑的動作。

演出結束后,小販隨著散場的人流走了。警察們有些失望,三三兩兩地聚到一起準備退場,這時,忽然又聽到了觀眾們驚呼失竊的尖叫聲。

這次演出后,警方經過仔細分析,不由得把懷疑目光集中到了魔術團的內部。

2.朱砂涉嫌

案件的負責人楊標單獨找到牛大山,開門見山說:“你看到了,這個小偷不同尋常,他老是出現在你的演出現場,你能不能給點解釋?”

牛大山沉思了一會兒,不無擔心地說:“我現在也懷疑是出內鬼了,我手下有個弟子叫朱砂,最近他爹得了尿毒癥,急需一大筆錢換腎,他是有作案的動機的。這個朱砂學藝極刻苦,為了練基本功,他不顧危險硬是在滾水里撿硬幣,練出了快如閃電的手法。你想,他要是在演出現場偷個錢包、手機什么的,還不是手到擒來。不過,到底是不是他,還得你們去調查?!?/p>

楊標一聽有戲,忙說:“聽起來這個朱砂確實值得懷疑,可是你手下的人不是在臺上,就是在后臺,怎么可能出現在觀眾席呢?”

牛大山笑了起來:“這個你就有所不知了,其實我們的很多節目,都是需要弟子在臺下冒充觀眾配合的。比如,‘耳朵聽字’這個節目,就是由朱砂在臺下配合完成的。”

楊標忙問:“‘耳朵聽字’是什么?”

牛大山解釋說:“就是挑十名觀眾,讓他們隨便在紙條上寫一句話,然后將紙條都揉成團,我就要用耳朵聽出所有紙上寫的內容。”

“具體說說看,我保證不外傳?!睏顦藖砹伺d趣。

牛大山侃侃而談:“是這樣的,其中有一個紙條是朱砂假扮觀眾寫的,內容是我們事先說好的,并且上面有記號,這個紙團要放到最后才聽。我會先隨便拿起一個觀眾寫的紙團,假裝用耳朵去聽,然后說出朱砂紙條上的內容。這時,朱砂就會在臺下高喊‘是我寫的,完全正確’。我便將這個紙團展開,表面上是驗證,實際上是看這張紙條所寫的內容。然后,我再拿出一個紙團,說出剛才看過的那張紙條的內容,自有觀眾會來確認,以此類推,說穿了其實很簡單。”

楊標聽完后,很佩服地點點頭,說:“的確如此,神秘的東西被揭穿后,也就很普通了?;仡^說案子,雖然不能排除對朱砂的懷疑,但我總覺得這事沒有那么簡單。這樣吧,你們接著在這里加演下去,我們會抓緊時間盡早破案的?!?/p>

3.牛津投案

兩天后的第四場演出異常火爆,人數比上一場至少翻了一番。

警方有意在朱砂的前后左右安插了好幾名便衣,但大家發現,朱砂整場都在全身心地配合演出,并沒有任何多余的動作。然而,這次又有幾名觀眾丟了東西,甚至連一個便衣的手機也沒了,真讓楊標他們目瞪口呆。

這下案子更加復雜了。楊標這個盜竊案偵破專家,覺得自己就像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。

前幾個嫌疑人一一被排除后,楊標認定小偷是沖著牛大山來的。于是,他開始對魔術團的內部進行明查暗訪,很快就發現,牛大山和女弟子王小鳳關系曖昧,而前不久,牛大山的兒子牛津還來演出現場找過父親,希望他回心轉意,結果被牛大山轟走了。而自從牛津走后,牛大山的演出現場便開始頻頻發生失竊案。

于是,楊標親自帶隊來到了牛大山的老家,找到了牛津。

牛津很快就承認全是他干的。他說之所以這么做,就是想讓父親失去觀眾,好回家和母親生活在一起。接著,他爽快地說:“你們把我送進監獄吧,至于贓物,我已經全扔進河里了。因為我不需要錢,只是需要一個不拋棄我們母子倆的父親。”

案子到這兒似乎有了著落,牛津被警察帶走了。

牛大山接到通知后,立即趕到看守所。雖說和老婆關系冷淡,但他對這個獨生兒子還是有些感情的。一見到消瘦了很多的兒子,牛大山嘆了口氣說道:“哎!我做夢也沒想到,會是你這娃娃在暗地里拆你老爹的臺。把你老爹整得沒市場了,對你有什么好處?孩子,你這樣做,會付出代價的呀,何苦呢?”

牛津說:“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了,只是請你理解兒子的一片苦心,回去看看媽媽吧。她的日子已經不多了,她……現在已經是癌癥晚期了?!?/p>

聽到這話,牛大山大驚失色:“你為什么現在才告訴我?”

牛津說:“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,媽媽一直瞞著我們,直到有一次我無意中發現了一張化驗單。因為是晚期,她便放棄了治療。只是,她希望最后的這段日子,能夠看到我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地生活幾天?!?/p>

說完這話,牛津哭了。牛大山的眼角也滾出了淚珠,他說:“可惜,就算我現在趕回去,我們一家三口也無法團圓了。這次,是你不能回去了?!?/p>

探視時間到了,牛大山臨走時,牛津似乎還有不少話想說,但最后只變成了一句話:“爸,很多東西不要等到快失去的時候才珍惜,好好對待媽媽吧?!?/p>

牛大山無心演出了,他把魔術團交給了弟子,自己則登上了返回家鄉的火車。

4.揮淚團圓

牛大山回到家,看到躺在床上的妻子馬燕,瘦得只剩下一層皮。牛大山又一次落淚了,他抓住妻子的手,說:

“燕兒,我回來了!”

馬燕聽到這熟悉而又陌生的聲音后,猛地睜開了眼睛,可當她認出是牛大山時,又痛苦地閉上了眼睛,并迅速抽開了被牛大山握住的手。

過了好一會兒,馬燕眼角掛著濁淚有氣無力地說:“你還回來做什么?反正我是快要入土的人了,你還是去經營你的魔術團吧!”

“燕兒,我不是人,我不應該拋下你們母子倆?!?/p>

說到這兒,牛大山的思緒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,那個時候的馬燕總是扎著馬尾辮,穿一件花裙子,像一只美麗的蝴蝶在牛大山的身邊飛來飛去。很快,他倆相愛了,而且愛得深,愛得專一。結婚后,牛大山經常隨團演出,但不管多忙,他總會抽空回家跟馬燕團聚。

現在,馬燕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美麗的花蝴蝶了。她像一片干枯的黃樹葉,哪怕一點輕微的小風,也能將她從枝頭刮落。

牛大山想了很多,馬燕似乎也想到了過去,兩人就這么相視著,默默無言,連一個老人走進來,他們也沒察覺。老人沒有驚動他們,只是靜靜地站在門口,打量著牛大山。

過了好一陣,馬燕說話了:“過去的事情就不提了,我也談不上什么原諒不原諒你,好不容易你回來了,可是兒子被警察帶走了,我們一家三口團圓的愿望,怕是只有在陰間才能實現了!”說到這兒,馬燕又哭了。

那個老人見馬燕哭了,便也搖著頭離開了。

十多天后,在牛大山的精心照顧下,馬燕的精神和身體狀況都有了明顯的好轉,她要求牛大山推她到公園去透透氣。牛大山推來輪椅,扶馬燕坐上去,然后向門外走去??墒撬麄儎傄浑x開,一個小伙子風塵仆仆地趕回來了。

居然是牛津!

他一見家里沒人,便向鄰居打聽,然后向公園趕去。

馬燕一見到牛津,興奮得要從輪椅上站起來,牛大山一見兒子,卻驚訝得張大嘴巴,心想:難道兒子為了一家三口團圓而越獄了!這可是罪加一等的呀!

牛大山趕緊小聲對牛津說:“兒子,你不要一錯再錯了,難道你要讓老爹我內疚一輩子嗎?趕快回去吧,媽媽的身體再也禁受不起任何風浪了?!?/p>

牛津聲音沉重地說:“爸爸,我不是自己跑出來的,是被他們釋放的,因為,真正的盜竊嫌疑人自首了?!?/p>

牛大山大驚失色地問:“什么,不是你?那你當初為啥要背黑鍋?”

一旁的馬燕嘆了口氣,緩緩地說:“那是因為,他想保住他的外公,也就是我那七十多歲的老父親,你早就不放在眼里的師傅——馬飛?!?/p>

一聽此語,牛大山驚訝得目瞪口呆。

馬燕繼續說道:“我們也是在警察來家里調查的時候,才感覺到的。因為老爹前些日子連招呼都不打,就出了遠門,后來才知道,他那是忍無可忍拆你的臺去了。唉,可憐天下父母心呀!”

真相總算大白了。

不久,案子移交到了法院,馬燕在丈夫和兒子的陪同下,去參加了旁聽。

只聽審判長一聲“帶被告”,七十七歲的馬飛馬老爺子,由兩名警察一左一右攙扶著坐到了被告席上。

在長長的宣判詞中,有一段案情介紹大意是這樣說的,犯罪嫌疑人馬飛為了讓其女婿牛大山回到女兒馬燕身邊,不惜數次行竊,造成了很壞的社會影響。不過,考慮到馬飛認罪態度比較好,年紀也大了,決定對其監外執行。

這下一家子終于團圓了。

可惜,半年后,馬燕離開了人世。懷著悔過的心,牛大山斷絕了和女弟子王小鳳的關系,并且賣掉了魔術團?,F在他的主要工作,就是和兒子牛津一起,照顧在家服刑的老丈人馬飛。

幽默故事魔術師

幾年前,王局長來我們單位當了一把手。他來之后,我們單位就形成了一個傳統,就是每年到了年底,都要舉辦一個辭舊迎新聯歡會,而在這個聯歡會上還有一個重頭戲,那就是摸獎。

我們單位摸獎的規則很簡單,先由單位出幾萬塊錢買獎品,然后將獎品分成三等:一般是一等獎一名,價值萬元左右;二等獎十名,價值兩千元左右;其余是三等獎,也值幾百元錢。單位里的每一個人都能參與摸獎。

當某個人從獎箱中摸出一個獎券后,就交給辦公室張主任,由他打開獎券宣布摸到的是什么獎品,然后工作人員就會現場將獎品交給得獎的人。獎品的份數和單位工作人員一樣多,所以,人人都會得獎。

工作一年了,領導特別在聯歡會上設這個節目,圖的就是一個熱鬧和喜慶。而這個節目,也確實每次都將聯歡會推向了高潮。

讓我非常不解的是,第一年摸獎時,王局長第一個上去親自摸,結果他就將唯一的一等獎,那臺價值萬元的電冰箱摸到了手中。

第二年摸獎時,大家仍是請王局長第一個摸獎,為了避嫌,他就讓老李幫他摸了一次。結果,老李幫他摸到的仍是價值萬元的一等獎,一臺進口彩電。

到了第三年,大家還是請王局長第一個摸獎,他就讓通訊員小趙幫他上臺摸獎。結果,小趙摸到的仍是唯一的一等獎,一臺進口空調!“王局長的運氣真好!”每當這時,大家都忍不住一陣歡呼和贊嘆!

王局長真的會有這么好的運氣嗎?我是山東大學數學系畢業的,我知道,全局一百二十號人一百二十個獎券,只有一個一等獎。這個一等獎如果和其他的一百多個獎放在一起的話,每個人摸到它的概率都是一百二十分之一。但是,如果一個人連續三年每次都摸到它的話,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!

我想,一定是他們做了手腳。但是,獎券都是現場摸出來的,又是由辦公室張主任在眾目睽睽之下現場開的獎,我們還真沒有人能看出什么破綻來。

今天,我們單位又要召開辭舊迎新聯歡會。當然,在這個聯歡會上,摸獎仍是其中的一個重要節目。

因為都是一個單位的人,這種摸獎本身就是一種娛樂和變相的福利措施,所以幾年來,我們單位對獎券的制作也就不太嚴格,每年的獎券都一樣。

每張獎券都是由辦公室工作人員在一張白紙上寫上是幾等獎,然后折疊在一起混著放入摸獎箱的。

由于我對王局長連續三年獲得一等獎是非常懷疑的,所以,今天上午,我就事先偷偷地制作了一個三等獎的獎券抓在了自己的手里!

聯歡會接近尾聲時,張主任喜氣洋洋地站在舞臺上宣布:“下面摸獎開始!今年仍由我們尊敬的王局長摸出第一張獎券!”

張主任的話音未落,我就跳上了舞臺:“今天由我來替王局長摸出第一張獎券可以嗎?我非常想沾一沾王局長的好運氣呢!”

張主任見我站在他面前要求替王局長摸獎,就向我笑了笑,然后把征詢的目光轉向了前排就座的王局長:“當然可以??!這有什么不可以的呢?王局長,您說是吧?”

王局長也笑了:“是啊,當然可以,誰替我摸第一張都是一樣的?!?/p>

見王局長同意,張主任就對我說:“那你就快去摸獎箱摸獎吧,希望你能給我們尊敬的王局長帶來好運氣!”

我將手伸進了摸獎箱中,卻沒有摸任何一張獎券,而是偷偷拿出了我事先準備好的那張自制的三等獎獎券,然后用雙手交給張主任。

張主任不緊不慢地接過獎券,在我的注視之下當眾將它打開,只看了一眼,他就驚喜萬分地高聲宣布:“天哪,真是不可思議!恭喜王局長!這次小趙又幫您摸到了唯一的一等獎:現金一萬元!”

說完,張主任伸開手臂,拿著那張獎券不停地向大家展示著。

現場又暴發出一陣陣雷鳴般的掌聲。

“不會吧?”我非常疑惑,忙從張主任手中拿過那張獎券認真地查看,發現上面果然寫的是一等獎,現金一萬元!

張主任又從我的手中拿回獎券:“下面,讓我們以最熱烈的掌聲,有請王局長上臺領獎!”

在大家潮水般的掌聲中,王局長春風滿面地上臺去領獎,而我則愣在了舞臺的一角。

后來我聽說,張主任為了做好幫領導開獎工作,曾經偷偷地在家苦練了三年魔術。

再后來,我也當上了辦公室主任。我終于明白,每一個單位的每一位辦公室主任,都必須是一位出色的魔術師。

民間故事魔術師

從河南來的那個馬戲團,駐扎在鹽街曬谷場差不多有半個月了。整天鑼鼓喧天,整個鹽街都在震動。起初,鹽街的人們還興致勃勃,每家每戶都花錢去看了,連三歲小孩也沒落下。有些人甚至去看了好幾回,每次都看得笑掉大牙。我們鹽街這種窮鄉僻壤,以往從沒來過這樣的大馬戲團,所以大伙兒都覺得稀奇。馬戲團一來,整個鹽街就像提前把年過了。人們見了面,也不再問吃了沒,吃了什么,統統改口成去看了沒,還去看不去。


??????? 但是,再美味的山珍海味天天吃,也會膩。馬戲團每天演兩場,下午一場,晚上一場,看來看去全是那套把戲?,F在鹽街的人也看厭了,連那些好管閑事的狗都覺得沒什么稀奇可看,再不愿去曬谷場上溜達。人們都在盼著馬戲團趕緊收拾攤子走人,雖說曬谷場閑著也是閑著,但眼看就要收玉米了,收了玉米就得在那兒曬啊。曬完玉米,稻谷又開始要割了,照例是在那兒脫粒啊曬啊。可馬戲團大老遠來,怎么能講明了趕人家走呢?那樣多不禮貌,那不是鹽街人行事的風格。所以,人們嘴上不說,心里卻跟約好了似的不再去看馬戲,平常走路也盡量繞開那地方,說不定過幾天馬戲團就走了。這世界大著呢,他們還有太多的地方要去,太多的人等著看他們的馬戲。

只有王飛一個人天天跑去曬谷場。

曬谷場地處鹽街的中心地帶,挨著鄉政府和衛生院,那幾棟5層的樓房算是鹽街上最氣派的房子了。以前鄉里開大會啊,表彰計生先進戶啊,搞森林防火宣傳啊,全在那兒。每次大會開完之后,都得放一場電影,比如《地雷戰》《地道戰》《三毛流浪記》之類的,人們都愛看。大白幕簾往曬谷場上一掛,人們就從四面八方涌過來了,水泄不通。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,那熱鬧王飛沒看過。等他來到這個世上的時候,鹽街完全變了樣了,不說曬谷場,就連鹽街上都沒幾個人了。

人們都去哪兒了呢?

跑到世界上去了。遠點的去北京、上海,近點的去廣州、深圳,再不濟的也得去桂林找個活路,大家都忙著掙大錢去了。只有過年那幾天,鹽街才像個樣子。人們拖著行李箱從客車上跳下來,穿著打扮明顯比留守鹽街的人高一個檔次,就連講話的口氣都帶著大都市的味道。他們似乎不把鹽街放在眼里了,走在路上只關心自己的皮鞋上是否粘了泥。到了正月初五初六,他們又一個接一個拖著箱子走了。就像是趁著長假,來這地方度假散心的觀光客。

馬戲團的灰頂大帳篷就搭在曬谷場上,圓鼓鼓的,四周彩旗飄飄,像水滸傳里那些古代軍營。帳篷頂上支著兩口大喇叭,一個朝東,一個向西?,F在馬戲團不再演出,喇叭也啞了,像兩個鬧翻了的鄰居,老死不相往來。

王飛隔得遠遠的,跟個小毛賊似的在那兒東瞧瞧,西看看。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曬谷場的臺階上,嘴里嚼一根草莖,眼睛卻往帳篷里張望。他跟那些人也說不上一句話。他還是個7歲的孩子,人家根本不把他當人看,人家寧愿逗一條狗,也不搭理他。

暑假剛剛開始,王飛整天無所事事。那幾個要好的小伙伴都進城投奔他們的爸媽去了。他們的爸媽在城里打工,忙著掙大錢呢。沒有人和他玩,他只能自己找樂子,他總能找到樂子。比如去河里摸魚啊,進竹林里打麻雀啊,去田野邊熏老鼠啊,他甚至去后山偷過一回西瓜。他也進大帳篷看過幾次馬戲,都是偷偷混進去的,他沒錢買那10塊錢一張的門票。

馬戲團似乎喜歡上鹽街這地方了,馬戲停演好幾天了,他們也不著急走。每天到了大中午,烈日爬到帳篷頂上,馬戲團的人才從大帳篷里鉆出來,懶洋洋的。他們在曬谷場上架起一口大鐵鍋,生火煮飯。吃過午飯,他們就在曬谷場的樹蔭下打牌,有說有笑的,他們比鹽街的人快活多了。他們大約20來人,也許更多,王飛沒有認真數過。有幾個姑娘還挺漂亮的,總是穿著紫色的緊身演出服,像水靈靈的茄子。

這天中午天氣很好,陽光洋洋灑灑鋪滿草地,顯得自有些浪費,人們恨不得將陽光掃進麻袋里,留到秋天曬稻子。

馬戲團的人正在吃飯,他們端著大碗,蹲在地上吃面。他們不像鹽街的人,飯碗里總是大米飯,他們總吃面。

王飛懷抱一只破皮球,獨自在曬谷場上踢。實際上,他并沒有認真踢球,他的眼睛不斷掃向馬戲團那邊,他在那堆人里掃到一個人。他們碗里的面條在陽光卜閃著白光,王飛突然有點餓。中午奶奶煮了雞蛋掛面,他只吃了幾口,再不愿動筷,他不喜歡吃面。他想不明白馬戲團的人為什么那么愛吃面。難道他們的面比鹽街的面好吃?

嘭的一腳,王飛把皮球踢出去。皮球太破了,露出了黑乎乎的內膽,好像有點漏氣,在地上滾了一圈,不動了。那是王飛在學校圍墻外撿到的,也許是上體育課時被學生踢出圍墻外的,或者干脆當做垃圾丟棄的。反正王飛撿到的時候,還挺高興的,像撿到一件寶貝。他把皮球的氣壓掉一些,小心地塞在衣服里,像個賊一樣溜回了家。他又找來刷子和洗衣粉,刷了又刷,可無論如何都是一個灰溜溜的皮球了。

太陽很毒,人站在陽光里,連自己的影子都找不著。王飛一腳一腳將球踢向圍墻,發出嘭嘭的悶響,他想引起馬戲團的注意。但是,沒有一個人往這邊望。他在猶豫著,要不要把皮球踢到馬戲團那邊去。

小鬼,過來。

就在這個時候,王飛聽見一個聲音從馬戲團那邊飄過來。可他又不敢確定是不是在喊他,他環顧四周,個人也沒有。

過來,小鬼。這時那邊又喊了一聲。

王飛抱著皮球,滿心歡喜地向馬戲團那邊走去。

小鬼,吃完飯,我們一起踢球。

說話的,正是王飛想認識的那個人。

他足馬戲團里演大變活人的魔術師。他應該是馬戲團里最年輕的人了,十七八歲的樣子,留著長頭發,小八字須。他變魔術的時候,總穿一件黑色皮衣,皮農上鑲滿鐵質骷髏頭和鉚釘,一閃一閃的,很好看。他手里的金屬棒往空氣中一揚,魔法就施展出來了,那動作真是太帥了。說白了,王飛去看馬戲,多半是沖著他去的。他是一個神奇的魔術師,能把馬戲團的那些姑娘變成老太婆,將胖子變成瘦了,男人變成女人,女人變成猴子。

魔術師簡直無所不能。

王飛抬起頭,沖著魔術師笑了笑,以示同意,王飛有些靦腆,臉突然就紅了。他傻乎乎地站在那兒,看著馬戲團的人吃面。他們的碗大得像盆,白花花的,在陽光下晃眼,他們吃得碗底呼呼生風。

后來,馬戲團的人又玩起了橋牌。滿臉橫肉的馬戲團團長跟三個姑娘一桌。他們不賭錢,誰輸了就往誰臉上貼一張紙條兒,有些人被貼得滿臉都是,花花綠綠的,挺可笑的。王飛看見馬戲團團長嬉笑著,時不時往其中一個姑娘的大腿上捏一把,瞇著眼睛說:今天誰輸了就陪老子睡覺。那幾個姑娘聽了,棚互嬉鬧著,笑成一團。

魔術師從來不跟他們玩牌,他好像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、悶悶不樂,就連吃飯他都是一個人蹲在角落里吃。

王飛跟魔術師在曬谷場上踢球。他們在地上擺上兩塊石頭,那就是球門了。他們追著皮球跑啊搶啊,曬谷場上仿佛滾著三只皮球。直到太陽下山,王飛才依依不舍地往家里走。

王飛很快就跟魔術師混熟了。他沒想到魔術帥如此隨和,甚至比他的那些去了深圳打工的堂哥表哥們還隨和,簡直就像一個親哥哥。

第二天,王飛又去找魔術師玩,他往魔術師手里塞了一顆茶葉蛋。那是中午奶奶煮給他吃的,他沒舍得吃,偷偷藏在褲袋里。

魔術師捏著那顆雞蛋,不知道該吃還是該還給王飛。

你吃吧,我吃膩了。王飛擔心魔術師不吃他的雞蛋,催促道。

那我給你變一個魔術。

說著,魔術師眼睛微微一閉,雙手在空中一揚,雞蛋不見了。王飛咯咯笑起來。麾術師張開嘴,雞蛋竟藏在嘴里。王飛哈哈大笑。緊接著,他看見魔術師喉結一上一下,把整顆雞蛋吞掉了。王飛心里一緊,擔心魔術師被噎住。去年,鹽街上有個小孩就被一顆茶葉蛋噎死了。然而擔憂是多余的,最后魔術師從自己的褲襠里摸出了一顆雞蛋。

在王飛的笑聲中,魔術師真的把雞蛋吃了。

他們繼續踢球。不過,很快他們就厭惡J這個游戲。他們躺在樹蔭下乘涼,實際上空氣里一絲風也沒有,熱氣騰騰。

看過我變魔術嗎?

當然,還不止一次。

喜歡嗎?

喜歡。你變的那些魔術是真的嗎?

魔術師笑了笑,沒有說話。

是不是真的?王飛要打破砂鍋問到底。

當然了。你想要什么,我就能變什么。魔術師站起來,拍拍褲子上的灰,又甩了甩那一頭長發。他的頭發太長了,動不動就蓋住眼睛,所以他時不時要甩一甩,或者用手去捋一捋,那動作就像電視里那些賣洗發水的明星。也許早就成了習慣,即便頭發沒蓋住眼睛,他也要甩一甩。

那你給我變一只新皮球吧。王飛抱著那只破舊的皮球,眼巴巴地望著魔術師。

現在可不行,再說我不能隨便變,否則我的魔力就不靈了。魔術師神秘兮兮地說。

王飛有些失望。但這種失望很快就讓隨之而來的驚喜沖淡了。魔術師要帶他去看馬戲團的動物。他跟著魔術師穿過鐵門,正要往大帳篷里走,被馬戲團團長喝住了。

楊波,這是誰呢?馬戲團團長質問道。他手里正抓著一把牌。

你管得著嗎?魔術師沒好氣地說。

你狗日的翅膀硬了是不是?敢跟老子橫?團長很生氣,王飛看見他那張油光滿面的臉突然變了形。這時,在一起打牌的那幾位姑娘有些不耐煩了,嬌滴滴地說: 團長,別理他,我們打我們的牌,你看我馬上要胡牌了。

我就想帶他進去看看動物。魔術師說。

不行,你眼睛讓狗吃了?那么大的牌子看不到?團長氣憤地說。

王飛抬眼看見入口處確實掛著一張牌子,上面寫著閑人免進,后果自負八個大字。

我們走,別理他。魔術師拉過王飛的手,繼續往里走。

狗日的,你還真把自己當魔術師了?你給老子站住,看老子不打死你這狗日的。團長把手里的牌一撒,操起一張板凳就沖了過來。王飛感到空氣里突然起了一陣風,掉頭就往曬谷場上跑。等他回過頭時,看見魔術師穩穩地站在那兒,團長已經沖到他面前。

快跑,快跑啊。王飛沖著魔術師大喊。

可是,魔術師并沒有跑。團長來勢洶洶,他操起板凳,想打,又放下了。也許他覺得用板凳打人不過癮,于是換成了巴掌,巴掌落在魔術師臉上,左一個右一個,啪啪啪響。

魔術師沒有躲閃,任憑巴掌揚起又落下,他站得筆直,像一個視死如歸的壯士。打牌的人紛紛放下手里的牌,看起熱鬧來,沒有一個人上去勸架。

王飛突然沖了過去,往馬戲團團長的大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腳。團長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,掉頭撲向王飛。還好王飛躲得快,否則他恐怕會被扔進籠子里喂老虎。

他們最終跑掉了。沒多久,魔術師的臉就腫了。

魔術師還是帶著王飛,從后門溜進了大帳篷。

大帳篷里邊黑乎乎的,堆滿各種雜物,有一股難聞的潮味。再往里邊走,是一個小隔間,幾張鐵架床橫七豎八地擺在那兒,另外幾個年輕姑娘躺在床上嗑瓜子,用方言在討論著什么。

楊波,這小鬼是誰呀,是你弟弟還是私生子?姑娘們嬉皮笑臉的。

去你媽的,吃著東西還堵不住臭嘴。

魔術師走過去,在一個姑娘的胸部抓了一把。那姑娘哎呀叫了一聲,將手里的一把葵花籽砸向魔術師的臉。

你這沒長毛的小子敢吃老娘豆腐,看老娘不告訴你爹。

去你媽的,那禿子才不是我爹。

你說誰是禿子?跟我說清楚。

他們將姑娘們的罵聲甩在了身后,轉過黑暗的轉角,就到了馬戲團的動物飼養區。十幾個大大小小的鐵籠子擺在那兒,腥臭味撲鼻而來?;\子里有猴子、蟒蛇、獅子和老虎,角落里還拴著兩匹馬。

看見有人進來,猴子們興奮起來,嗷嗷叫著,咧著嘴,咬著牙齒,手舞足蹈的。獅子和老虎并不把他們當回事,像見過大世面的人物,不驚不乍。

這是我們的寶貝。魔術師說。不知道他從哪里變出了兩顆桃?;\子里有4只猴子,兩大兩小,像是一家四口。它們負責表演跳火圈、騎單車和翻筋斗,有時候魔術師也讓它們表演大變活人。

魔術師將桃子捏在手里,猴子們垂涎三尺,叫得更歡了。

想吃?給爺爺磕個頭。魔術師說。猴子們擠眉弄眼,像在討價還價。

就兩顆桃,誰聽話給誰。說著,魔術師咬了一口桃,嚼得津津有味。猴子們終于乖乖地磕了兩個響頭。

王飛咯咯笑了。

把你的皮球給它們玩玩,這些小鬼好幾天沒活動了,皮癢著呢。

王飛有些不情愿,猶豫了一下,還是答應了。猴子們爭搶著皮球,又喊又叫,如同一群調皮的孩子。王飛想起自己在學校里上體育課的情景。一個禮拜就兩節體育課,有時還被班主任占去上語文課,每到體育課,大家都很興奮,追著皮球不知疲倦地奔跑,好像停卜來體育課就結束了

然而,皮球很快被猴子們撕開了一道口子,像放了一個悠長的屁,徹底癟了。

魔術師急了。他說:別難過,回頭我給你變一只新的。

沒事,反正也是撿來的。

他們朝著那只老虎走過去。老虎看上去很老了,斑紋暗淡,像套著一件破舊的衣服。它在閉目養神,即便有人走到籠子跟前,它都沒睜眼看一眼。

它生病了,就是因為它病了,我們才留在這里,不然我們早就走了。魔術師說。

等它病好了,你們就得走了?

是的,只要它好一點,我們就走。

那它好點沒有?

沒。好幾天沒吃東西了。魔術師有些憂傷,他的目光垂著。

你們應該帶它去看醫生,對面就是衛生院。

那是看人病的地方,要給他看獸醫。我們團里那獸醫去年跟一個姑娘跑了。

后來,他們來到了鹽街上。路上安靜得可怕,一個人影也沒有,只有陽光打在水泥路面上的聲音,晃得人眼睛疼。

你們這兒的人挺有錢的。魔術師說。

魔術師顯然是看見了路邊那些新修的樓房。這幾年,鹽街上的人越來越少了,人們似乎總想著跑出去,卻很少有人愿意到鹽街上來。但是,鹽街上的樓房卻在與日俱增,兩層的三層的四層的,像山上的樹一樣從鹽街上長出來,長出來卻沒人住,一家一家大門上掛著大銹鎖。

我堂哥說鹽街就像一坨屎,狗都不愿吃。

你堂哥在哪兒?

他初中沒畢業就去了深圳。他說等他掙了大錢,絕不會像別人那樣回來造房子,造好房子又去深圳住工棚。他要在深圳買房子,在那兒娶一個深圳的老婆,過城市人的日子。

他在深圳做什么?

造房子。我們這兒有很多人在深圳造房子,深圳有很多房子要造,他們根本停不下來,忙不過來時,他們就回來叫人去。

難怪去看馬戲的全是老人小孩呢。

魔術師在路邊買了兩罐冰鎮可樂,他請壬飛喝可樂。這玩意兒王飛喝過,過年的時候堂哥請他喝的。堂哥說,在深圳,人們都愛喝可樂。堂哥還說,每天造完房子,他都要喝一罐,易拉罐都攢了好大一堆了呢。

喝完可樂,他們感覺自己涼爽下來了。然后,他們踢著可樂罐往前走,你一腳我一腳,很快把涼爽踢沒了,踢出了一身臭汗。

他們就這樣踢著易拉罐穿過冷清的鹽街,來到了街口王駝背的小賣部前。吸引他們的是擺在鋪子前的那張臺球桌。那是一張破爛不堪的臺球桌,缺了兩只腳,下邊壘了幾塊磚,勉強支撐著。這里曾經是鹽街上最熱鬧的地方,街上的年輕人都喜歡在這兒打上一圈臺球,偶爾也打架。王飛記得堂哥就曾在這里跟外村的一個青年干過一架。據說是為了搶隔壁班的一個女同學,他們掄起球桿大打出手,像兩個舞著金箍棒的孫悟空。也就是那一回打架,堂哥被學校開除了。然后,他就徹底成了臺球桌前的???,直到后來他去了深圳。

現在,只有王駝背趴在臺球桌前,他握著球桿,像在瞄球,半天卻不見打出一桿球。王飛跟魔術師走上前去,發現王駝背趴在桌上睡著了。他們把王駝背弄醒,王駝背的口水流到了脖子上,他慌忙用衣袖擦拭。他說:唉,本來想收拾收拾這桌子,怎么就睡著了呢?唉,真是老了。

這破爛玩意,還用得著收拾?王飛說。

沒人打球了,這桌子日曬雨淋的,看著就可惜。王飛,要不送給你做張床,等你討老婆了好睡覺生娃娃?王駝背呵呵笑起來,他一笑,背就更駝了,整個臉似乎要貼到地板上。

王飛在心里說,還是留著給你當棺材板吧。但他沒有說出口,王駝背畢竟是他的爺爺輩,按理說,他應該恭恭敬敬地喊他一聲爺爺。

笑罷,王駝背背著雙手進屋去了。一會兒他拿出兩顆棒棒糖,塞給王飛。他說:王飛啊,收完谷子,爺爺就進城了,恐怕就難見面了,以后可要記得爺爺哦。

你也要去深圳造房子?王飛問道。

爺爺哪里還造得動房子哦,爺爺要去給你六叔帶孩子。

王駝背一屁股坐在搖椅里,從椅腳下摸出水煙筒,猛吸兩口,然后舒舒服服躺在椅子里,這才看清了站在王飛身邊的魔術師。

王飛,這是誰呢?是你堂哥還是表哥?

表哥。王飛說。

哦,很多年輕人爺爺都不認識了,他們長得太快了。就算你堂哥回來,我恐怕也認不出他了。

他們本來想停下來打一圈臺球,可太陽太毒了,曬得整個世界都要融化。

他們來到了小河邊。

魔術師掏出一盒煙,點了一支,叼在嘴里。

你會吐煙圈嗎?王飛說。

魔術師深吸一口煙,仰面朝天,嘴巴噘成一個O型,很快吐出了一串煙圈。那些大大小小的煙圈,排著隊迎著烈日飄上了天。

你要不要試試?

我不會。王飛說。

叫我一聲師父,我教你。魔術師笑著說。

奶奶不讓我抽煙,我也不想學。王飛認真地說。他說什么都是一本正經的模樣。

魔術師呵呵一笑,又將甩在額前的頭發捋了捋。

你們這兒有沒有發廊?

王飛搖了搖頭。

我想去弄個新發型,染成金色的,再來個爆炸頭,多酷啊。說著,魔術師用手比畫了一下,在頭頂做了個爆炸狀。

我堂哥也搞了個爆炸頭,在深圳做的。我奶奶說他那爆炸頭難看得要死,像頂著一個大雞窩。

那禿頭團長不讓我們染頭發。他是個變態狂,不讓我們抽煙,不讓我們喝酒,連紋個身都不行。可是這些事兒他自己卻一樣不落下,你知道嗎?他在自己的屁眼上紋了一朵菊花。他還跟我們團里那些小姑娘睡覺,你說他壞不壞

魔術師滔滔不絕。他一邊說,一邊向水面甩石塊,水漂一個連著一個飛向對岸。

接下來,你們要去哪兒?王飛說。

貴州。

離深圳遠嗎?

南轅北轍,你說遠不遠?不過總有一天,我們會到深圳的。我做夢都想去深圳。魔術師說。

我也想去深圳。我們這兒的人都想去深圳。

我們馬戲團有好幾個人也跑到深圳去了。

我奶奶說,我媽就在深圳。她去深圳好多年了,一直呆在那兒,一直沒回來。如果你們去深圳就好了,可以帶上我。末了,王飛又問,你爸媽是不是也在深圳?

魔術師不說話了,他好像突然不高興了。

我很小就沒有爸媽了,我好像從沒見過他們,我記事的時候就跟著馬戲團了。魔術師的聲音輕柔得像一陣風。

王飛心里一陣難過,沒想到魔術師如此可憐。他也不敢再問什么了,他不想惹得魔術師不高興。他們就那樣沉默了一陣兒,兩個人沒了話說,只好不停地往河塘里扔石頭。

你真的什么都能變?

你不信?魔術師瞪了王飛一眼,又甩了甩頭發。

那你把深圳變到這里來吧。我做夢都想去看媽媽。

沒問題,但今天不行,你換一個。

那你把我變成一個大人吧。

你為什么想變成大人?當小孩不好嗎?

我奶奶說等我長大了,就讓我去深圳,現在我還小,她不讓。王飛委屈地說。

可是一旦把你變成大人,就沒辦法變回來了。你還這么小,難道就想永遠做一個大人了?

王飛有些猶豫。變成大人能去深圳找媽媽。可一旦成為大人,就不能像現在這樣自由自在了,他要像奶奶那樣沒日沒夜地干活,把腰桿都累彎了。

我看你還是做小孩好了。實話告訴你,連我都想做一個小孩,小孩多好啊,什么事都不用想,就想著怎么好玩。是不是?魔術師說。

那你為什么不把自己變成一個小孩?

如果我把自己變成一個小孩,誰來變魔術啊?

王飛想了想,魔術師的話真是有道理。

其實,有時候我也不想變魔術了,我想跟你堂哥一樣,去深圳賺大錢??晌覀儓F長說了,變魔術也能賺大錢,不能半途而廢,總有一天我們能把魔術變到北京去,變到美國去。到時候,我就是大名人了。

那你要加油,你今后一定是個大魔術師。

你叫什么來著?

王飛。國王的王,飛機的飛。

哦,王飛,我記住了。等我出名了給你簽名。

河灘上滿是光溜溜的鵝卵石,他們開始砌城堡。王飛想,深圳是不是也有很多這樣的城堡?他的媽媽和堂哥都在那兒,在那兒砌真正的城堡。王飛好像突然拿定了主意,他要變成一個大人,他恨不得明天就啟程前往深圳,去找媽媽。

我想好了,你把我變成大人吧,我想去深圳找媽媽。她很久都沒回來看我了,我再不去,她就會忘掉我了。

你可要想好了,天下沒有后悔藥。

我想好了。你變吧。

王飛把牙齒咬得緊緊的,似乎已經咬死了這個決定。

你還是回去跟你奶奶商量商量吧,萬一你奶奶不同意呢?

我奶奶才不管我呢,她還巴不得我趕緊長大呢。

那好吧。但是你也要幫我一個忙。

好。

魔術師吸了一口煙,又甩了甩頭發,四下看了一眼。他湊近王飛的耳朵,悄悄地說: 明天中午你到我們馬戲團來。等我們大伙兒蹲在大帳篷外吃飯的時候,你就沖上來,把我們團長的假發摘掉。

王飛沒想到魔術師讓他干這樣一件壞事。他有些害怕,因為那團長兇得很,一臉的橫肉,看著就像要吃人的樣了。

我不敢,他會殺了我的。王飛說。

你傻啊,你抓著假發撒腿就跑,我保證他追不上你,他的右腿有點瘸。還有,你一邊跑還要一邊喊楊禿頭楊禿頭,頭上頂了個球。清楚了嗎?

知道了。王飛猶豫了一陣,還是點了點頭。

你說一遍給我聽聽。

楊禿頭楊禿頭,頭上頂了個球。

王飛說著說著忍不住笑起來。

沒錯,就是這樣。明天你要記著了。

他對你不好嗎?他是不是經常打你?王飛說。

你這小鬼,不要問那么多,按我說的去做就是了。

他們最終約定:第二天中午在馬戲團會合,然后實施他們的計劃。到時,在馬戲團的舞臺上,魔術師將實施小孩變大人的魔術,把王飛變成一個大人。

人陽一點一點下沉,河面上起了一絲風,那些曬蔫了的楊柳慢慢活過來,在風中搖擺。知了的叫喚撕心裂肺。奶奶說知了一叫,樹上的梅子就熟了。每年她都要上山摘梅子,泡滿滿一壇酒。她說,等你媽媽回來的時候,就有酒喝了。

魔術師要下河游泳。他說這河水太清澈了,不下去泡一泡,實在是浪費。

王飛本來想問魔術師是否會游泳,這水看似清淺,好些地方可深著呢,去年夏天還淹死過一個小男孩。但他轉念一想,覺得問這話有些多余,魔術師還不會游泳?即便不會,他完全可以在水里施展一點魔法,將自己變成一條魚。

魔術師拍打著水花,走向河中央,河水沒過他的腰,又沒過他的胸口。他興奮得像個孩子,好像從來沒見過河流似的。王飛坐在河灘上,繼續砌他的城堡。他想,等魔術師回到岸上,他就躲在城堡里,讓他找不著。

等王飛從石頭城堡中抬起頭來,魔術師不見了。

這時候,夕陽正像漁網一樣撒向河嘶。黑蝙蝠嘰咕嘰咕怪叫著,魔鬼一樣從岸邊樹叢里竄出來,低低地掠過水面,沖向黃昏里。王飛感到自己的眼睛正一點點被蒙蔽,天就要黑下來了。

王飛著急了,他沖著水面喊魔術師,除了潺潺的水響,沒有任何回聲。他又往水里扔了幾塊石頭,水花濺起又落下,一切很快歸于平靜。

王飛站在黃昏里,突然想起去年夏天淹死的那個男孩,跟他一樣的年紀,撈上來的時候身體鼓得像只裝滿紅苕的麻布口袋,就擺在腳下的位置。眼前這個城堡,多像一座小小的墳啊。他突然害怕起來,慌忙從城堡里跳出來。他決定不再等魔術師了。魔術師肯定已經把自己變回馬戲團去了。說不定這個時候他正抱著飯碗啃著羊肉呢。王飛有些生氣,心想這人也太不夠意思了,走了也不打聲招呼。

奶奶的呼喊正在鹽街上空回響。王飛踏著逐漸暗沉的霞光,一路小跑著回家。他決定回家吃完飯就幫奶奶刷碗,寫一會兒作業,然后乖乖上床睡覺,好好睡它一個囫圇覺。這些事再不讓奶奶揉心了。因為從明天開始,他就要做一個大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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